梵譯中        黃志涵

他譯經之勤，成果之豐， 可稱獨步古今．．．．

上週介紹多市的政府採用「譯─＞回譯─＞比對」的方法來評核公司的工作質素。這方法原來有很久遠的歷史。遠在唐太宗的時代（即公元七世紀中葉），由玄奘法師所主持的譯場，已在他們細緻的工作程序中，採用了類似的方法。玄奘法師當年做的，當然不是「英譯中」，他們是「梵譯中」，將從古印度帶回中國的梵文佛經，譯成中文，以便在國內弘法利眾。

玄奘法師於唐太宗貞觀元年，在得不到朝廷批准的情況下，獨自混雜在大群難民中，從長安城出發，發願要到古印度求取佛經。一去十九年，首五年花在西行的艱困險阻旅途中，經歷九死一生，終於在古印度的那爛陀寺拜住持戒賢長老為師，向他學習＜瑜伽師地論＞等大乘佛經。之後的十四年，玄奘法師在古印度各國，參學問道，認識了很多位當代高僧，同時也通曉古印度的幾種主要語言，包括梵文、巴利文等。

之後更得到當時最有權勢而又信佛的古印度戒日王的支持，將六百五十多部佛經抄錄，從陸路運回中國。所以，當玄奘返回長安城時，已是貞觀十九年，唐太宗不獨沒有責罰他十九年前偷渡出國，有違刑章，反而令長安官員及各寺廟，組織盛大歡迎儀式，迎接玄奘歸國，成為朝野轟動的盛事。

玄奘在長安，放下佛經、佛像及其他天竺寶物後，便即趕赴洛陽拜謁唐太宗。玄奘為十九年前的偷渡而請罪，唐太宗免之，並問他怎能單身克服險阻，到達天竺國。玄奘的回答竟是充滿「擦鞋」味的：「自陛下握乾坤、清四海，仁德披炎景之南，聖威鎮匆嶺之外，既賴天威，故得往還無難。」唐太宗不愧是我國歷史上罕見的明君，他答道：「此自是師長者之言，朕何敢當也。」君臣這番精彩的對話，便奠定了日後唐太宗御准和斥資支持玄奘設立譯場，大規模和長期繙譯梵文佛經的因緣。

玄奘得到唐太宗的御旨後，首先設立的譯場，是在長安弘福寺，參與譯經的人數雖然不多，只有數十人，但所訂立的職位和工作程序卻相當嚴謹、明確和認真： １．譯主─即譯場的總負責人，須精通佛經及中梵兩語言，如有疑義負最後定稿之責。 ２．證義─輔助譯主，須審查出的中文經書與梵文本義是否相符，並提出修改意見。 ３．證文─監察譯文所宣讀的梵本是否與原文相符。 ４．書手─把梵文的字音寫成中文，即音譯部份經文。 ５．筆受─把梵文的字繙譯成中文的字義。 ６．綴文─整理筆受譯出的中文，以符中文文法。 ７．參譯─將中譯本回證梵文原件，找出義意不同處。 ８．刊定─因中梵文體制不同，將中讀本去蕪存菁。 ９．潤文─潤色已譯出和刊定的中文本，使之優美流暢。 １０．梵唄─用梵音唱念中譯本，修正音節不諧之處。

上述十項程序中，參譯和梵唄合起來便等同我們所說的「譯─＞回譯─＞比對」。由於玄奘法師精通中梵文字，隨便用那一種都可寫作流暢，而且對大部份佛經鑽研甚深，所以在十九年的譯經工作中，都擔當譯主的重任，加以有當時的多位法師和他自己徒弟的幫助，所以在玄奘圓寂前數月封筆不譯時計算，他的譯場共譯了梵經一千三百餘卷，共約一千三百萬漢字，超過了其他三位譯經大師的總和。計自隋初到中唐的二百多年間，在中國譯出的佛經約共二千七百卷，玄奘一人自己主譯了半數，所以，他譯經之勤，成果之豐，可稱獨步古今，就算以現代科技協助繙譯工作，也未有人超越他的成就。

玄奘法師譯經十八年，經歷了唐太宗和高宗兩朝，兩位皇帝都很優待和信任他。他圓寂時，高宗還罷朝數天，並敕令：「玉華寺故大德玄奘法師葬日，宜聽京城僧尼造幢蓋送至墓所。喪事所需並令官給。」看此敕令，高宗似乎很敬重玄奘法師，然而帝心難測，高宗對玄奘法師傾盡半生心血的譯經事業，並不繼續支持。他在玄奘死後，便即令停止譯經工作，已譯者可流傳，未譯者封存入檔。僧眾各回本寺，譯場立即解散結束。盛唐的「梵譯中」大事業於此落幕，無以為繼。 至於玄奘法師所譯的眾多佛經中，於今仍為大眾廣為接受和傳誦不輟的，是只有二百多字的＜般若波羅蜜多心經＞，相信我們的同學中，也有人熟悉此經和日誦多遍的吧。 註：本文所引用資料，來自：蒼茫靈山──玄奘傳，金輝著，北京團結出版社，2004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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