戰亂之後
懷念金文泰中學 (一)    黃卓然
飽受戰爭與遷徙的折磨，養育出
我們努力上進的決心．．．．

我們這一代1957年畢業的同學們，童年的時候，也受了相當的折磨。我們出生在「國家危急存亡之秋」！那時候，中國的一半河山，淪陷在侵略者日本人手上。我們年幼無知，不知道父母所受到的、由戰爭帶來的災難。我們稍為長大以後，聆听到親友的講述，才知道日本人的侵略，給中國帶來巨大災難和禍劫。還記得，我們在童年1949年左右看的長篇電影《一江春水向東流》，上集是《八年離亂》，下集是《天亮前後》。看片子的人們，不知流了多少眼淚。年幼的我們，也十分感動。我們同班的一部份同學，也許也有過同樣的經驗吧。
抗戰勝利以後，國家滿土蒼涼破落，還未能休養生息，而國民黨與共產黨的內戰，隨即爆發。中國人口又再次作大量移動。戰爭也於1949年到了我們南方，我們也親眼看見戰火的蔓延。那時國民黨在南方已經失去了鬥志，戰事並未有延續太長久。隨後，勝利的共產黨正規軍入市，秩序井然，與剛剛倉促撤離的國民黨軍隊，有很大的差別。

內戰結束以後，國家還是千瘡百孔，生產發展停頓下來，而韓戰又隨即爆發。我們在廣州的少年學生，在廣州火車站看到了搭上了火車前往作戰的志願軍青年人，覺得戰爭陰影好像總是跟隨著我們這一代一樣，連連不斷。那時，國內民生經濟不景，為謀生活計，我們又再次遷移到人地都生疏的香港。同班中有很多同學，大概也有類同的經驗和感覺。

對我們這些自童年以來，就籠罩在戰爭威脅陰影之下，多次搬遷的學生，金文泰中學提供了非常優美而安靜的環境，我們也太幸運了。學校在幽靜的香港半山區，學校面積不大，因此，同一所學校分上下午輪流使用，上午給高中使用，下午給初中使用，充分地利用了學校的空間和設備。鄰近有一個十分漂亮的香港動植物公園，也是我們常常散步的地方。我們每天上學，總要走一大段路。那時候我們常常抱怨，要走這麼遠的一大段路。
現在想起來，這每天的走路，鍛煉了我們的體魄，增進了我們現在身體的健康。我們走路時，總會經過 St.John's Cathedral ，那裏也常常有中國書畫展覽。我們有機會也常常參觀畫展，這對我們班中培養出多名書畫家，也有催化作用。路上中環地區有幾間大陸的書店。那時，學校沒有圖書館，這些大陸書店，也是我們常常站著檢看科學書的地方。五十年後想起來，我們金文泰中學那時候的「一校兩用」方法，對學校設備的充分利用，非常美滿成功，足足可以作為其他資源缺乏的國家或地區的良好典型模範。

在金文泰中學裏，除了我們這一批大陸解放以後到香港的學生以外，也有很多解放以前就在香港的學生。他們成績斐然。中文好，英文也好。我們這些剛到香港不久的學生，初學英文，中文一門也在戰亂中沒有好好地念。我們都用很大的力氣，努力地跟隨著這些成績優異的學生的後塵。正如鄺慎枋老師所說，我們這班同學，家庭環境並不怎麼樣的富裕，可是我們具有努力上進的精神。這也許是由於我們這一代，飽受戰爭與遷徙的折磨，養育出我們努力上進的決心，又加上有優秀同學為榜樣，同學們的互相幫助，校長老師們的鼓勵，金文泰多年來，傳統的良好的校風，就因此很容易地養成我們班的優良勤奮好學的學風。
我們的校長和老師們都是絕好人才。梁世華校長給我們留下深刻而美好的印象。梁校長出生于清代外交使節家庭，誕生於清廷駐美國的領使館，年青時，遊歷歐美各地。他是世界最負盛名大學之一的牛津大學的碩士（M.A.Oxon）。梁校長學成歸國以後，在香港投身於教育青年的重大任務上，為發揚中國文化而努力。我們對梁校長，十分尊敬。我們課餘休息，從教室趕到籃球場「搶波」時，總經過他的辦公室，看到他在那裏埋頭工作，知道他總是在為我們的學業進步而努力，我們也不禁肅然起敬。
雖然他並不常常跟學生來往，只是客串地教了我們幾次公民課、講解有關英國議會組織的課，可是有了梁校長的榜樣，在我們有形或無形的意識裏，也希望能踏上他走過的出國、入著名大學求學的道路。也有很多同學，也希望能隨著他的榜樣，投身於教育的重大任務上。我還很清楚地記得，1957年初，梁校長把我們十幾個高三的同學叫到他的辦公室，告訴我們一個好消息。

他說﹕「以前中文中學生投考香港大學，要以自修生的資格報考，因此也有很多障礙。從你們這一年起，中文中學學生可以直接投考香港大學。你們要好好利用這一個機會，努力爭取投考香港大學的好成績」。

這對我們這班同學，是天大的好消息，一個以前難以打開的大門，現在為我們開放了。我們也因此格外努力，在會考取得了五十七項優異，一百八十四項良好，總算沒有辜負梁校長和老師們的教導和鼓勵。我自己也僥倖以會考四優一良，考到香港大學入學試三科高級學科的成績，被隔鄰的英文特別班取錄。

 未完待續
黃卓然同學簡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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