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候        香茂榮

可是事與願違，只有終一生 而不能安寧一刻．．．．

我們一生之中，浪費了多少寶貴的時光在等候？等車、等船、等飛機，飲茶要等位、睇電影要排隊、看醫生要掛號。自己駕車遇到交通擠塞要等，下班過海底隧道更加要有耐性的等，無論在香港的紅隧、東隧、或西隧，要等，在紐約的荷蘭隧道、或林肯隧道，亦難免要等。

過了大半生，不知等候了多少遍。對於等，我十分沒有耐性，所以自己去飲茶，遇到要等位的時候，會轉往另外一間。如果約了朋友，沒有辦法，只有乖乖地等。有時約了的朋友不守時，更加要等完又等。我自己守時，有幸相交的朋友亦多數守時，所以要等候的情況不多。可能物以類聚，和不守時的朋友，在無意中漸漸疏遠。

通常去理髮室要等，所以只有求內子在家裡為我剪髮，初時她技術欠佳，為我剪完髮後，我都要向人說：「我剛換了新潮髮型。」但工多藝熟，熟能生巧，現在已經不用吹噓自己的新潮髮型了。 其實自己要等的，都是雞毛蒜皮的事，比起一些生活在暴政中、貧窮中、戰亂中、或者遭遇天災人禍的，在水深火熱中的人群，需要等候的轉變，簡直微不足道。回顧中國歷史，有多少人一生之中，都在戰爭的陰影下苟延殘喘，他們要等候的是戰爭的結束，可是事與願違，只有終一生而不能安寧一刻。李商隱的詞深刻地描寫了他們的處境：「春蠶到死絲方盡，蠟炬成灰淚始乾。」

有些「等候」成了經典，在沙田紅梅谷有一望夫石，外形恍似婦人背著孩子，矗立在山崗上。傳說一丈夫為求生計出洋謀生，一去不回，音訊全無。妻子每天手抱幼兒背著長子，攀登山崗遙望遠海，冀盼夫君歸來。有一天，三母子如常登山守望時，突遇狂風大雨，雷電交加，三母子突然在天崩地裂中消失於世上，但他們站立的位置，卻出現一塊巨石，形態極似失蹤三母子，永守山崗，這個哀怨動人傳說亦漸漸廣泛流傳開去。

還有許多浪漫淒迷的故事，如「蝴蝶夫人」、「雲斷藍橋」等都敘述情侶在無奈的情況下分開，一方在漫長的歲月中等候，夢想著相聚的纏綿，實在黯然魂消。故事動人的地方，其實只是「等候」的泡沫，刺激人們的心脈神經，產生一種痛楚的快感而已。如果親歷其境，盡嘗永無止境的「等候」，就會知並不好受，如進了「無間地獄」一樣，永不超生。

有些人，染上「失眠」的習慣，徹夜難眠，躺在床上，等候另一天的來臨，在那段時間中，如非當事人，是很難明白箇中痛苦的。我有一好友患了末期癌病，在離世前的幾個月痛苦難堪，等候的就是死亡。人生就是這樣無常，這般無奈。另一友人的妻子在交通意外中喪生，他在墓碑刻上了「等我」兩字，難道這就是「直教生死相許」？

等候的感覺，是甘是苦？是喜是悲？是盼望？是絕望？是無可奈何？是命中決定？ 似乎沒有定論。見仁見智，各位自己深思一下好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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