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談簡體字

靳杰強
中國文字的簡化,是源遠
流長的....

最近看到不少文章大談簡體字的弊端,更有詩篇挖苦簡體字的。有時和一些朋友閑談,也討論到簡體字的問題,在這裡想將幾點扼要地錄下來。

簡體字已用了大半個世紀,至今世界各國也普遍採用。我的子女在美國長大,在週末班讀中文時,學繁體字,覺得很難。在大學修中文,教的是簡體字,他們便覺得容易多了。所以簡體字易於學習,是不用懷疑的。

易於學習,便有利於中文的推廣,將來中文流行全球,亦要歸功於簡化字。但港台人士對簡體字仍有很大的抗拒,其原因很複雜:可能是對傳統的珍重,恐怕失去繁體字,或可能怕學新東西,或可能沒有從變而求善的角度去看,又或者是被人將事情政治化而做成了偏見,更或可能是認為現在這一套不夠完善。

中國文字的簡化,是源遠流長的。秦漢的簡牘文字,已從古篆和小篆簡化。漢代的章草和草書,更將篆隸全盤簡化。以前的文人大都識草書,他們要寫得簡便,就用草書,現存不少古代書信便條,就是用草書寫成的。所以草書就是他們的簡體字。現代香港學童通常要讀五六年小學才看懂報紙,如要加學草書,那不免百上加斤。

現代中國人寫繁體字,十之八九也草起來。不過,如果沒有學過草書,便自己發明。你草一套,我草一套,更成為溝通的問題。這種不學而草的現象,便恰好說明中國字書寫的困難。

當然,草書有很多兩字或數字寫法雷同的例子,雖然參閱了上文下理仍有混淆不清的困難,故歷朝以來都不能用於公文,而只能成為一種輔助字體。身為民初元老而又是名書法家的于右任先生就是深明這種困難,而致力於草書標準化的。為此,他和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編著了《標準草書》。他是提倡用草書作為簡化字的先驅。後來,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,開始研究和制定簡化字,于先生用草書作為簡化字的努力也就此告終。

有人說中國文字很完美,既有意義又很美觀,為此中國文字是不能變動的。我們就看看文字裡的意義吧。中國文字的造字方法大體歸納在許慎提出的六書,而六書之中最有明顯意義的是象形、會意和指事的字上。對這些字,簡化字大體都保存下來,所改變的也只是草體的運用罷了。形音一類,意義本來就不很強,簡化字通常也只是將音部換了較簡單而發音相近的字,所以也不失其為形音字。

轉注一類,歷來文字學家頗有爭議,其意義就夠糢糊了,故不多說。假借說到尾就是認可的白字,不過在遠古,文字很少,用同音字來代表別的意思,也是迫不得已,但這種假借字,便不可以見字思義了。例如「在」字,甲骨文和鐘鼎文就是「才」字,象立桿於地之意,後來「才」用作「才能」的「才」,而「在」只好在「才」加了「土」,可謂畫蛇添足,但總比一字兩用好。現在,我們怎樣也不能在「才」中,引伸出「才能」來。這樣的例子很多,如又、也、自、亦、或、無、…等,不勝枚舉。這是中國文字變遷的曲折之路。如果說中國字都能望而生義,那是言過其實的。

美觀就得歸功於歷代書法家的努力了。我想事物總是要實用先行,美化便會跟進。有了簡化字,書法家便會把它寫得美觀。三國和魏晉的時代,草書、楷書和行書都是新品種,王羲之便做出一番事業。現在有新的簡化字,不也是書法家大派用場的時候嗎?

現在的簡體字,利用了很多草書和行書的寫法,或用於整個字,或用於字的一部份。這是既有傳統,又美觀的。如《例一》,應能容易被寫草書和行書的人所接受。

另外,《例二》,有些是古文,有些古人已經用過。這幾個字例,康熙字典都有載入,更沒有理由去反對。

就算有些新字如《例三》,不會和本來已有的字相混淆,有些也早已被大眾廣泛使用,也值得接受而無傷大雅的。這組新字中的叢字,有音有意,委實不錯。

現在的簡體字是否完善呢?當然不是。這裡舉出兩種問題:有些字本來可與另一字通,如后通後、范通範、克通剋,康熙字典都有載錄,但是如果這種代入濫於使用,如以肖代蕭、丑代醜、斗代鬥、里代裡、复代復和複、干代乾和幹、…等,便會出現誤解,使文句失去準確性。尤其在古代的文獻,往往單字為詞,雖看上文下理,仍不易決定,帶來不必要的困難。另一種簡體字,如《例四》,本有其字,但與現在簡體字的讀音和字義都不同,這犯了混淆已有觀念的過失。對於這兩種簡體字,我們應該避而不用,更希望將來會被紏正過來。

如果恐怕簡體字流行了,傳統的繁體字便會失傳,我想那是不會發生的。我們不就是沒有日常使用篆書兩千多年了嗎?但它仍沒有被人遺忘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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