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島之旅(完結篇)
黃志涵
一場突發的火,將他的希望和努力
都一掃而空....

睡夢正濃,突然聽到刺耳的消防車和警車響號,慌忙跳起,窗外但見紅光閃閃,遠處一列房屋火光熊熊,夾雜著幾聲爆炸,使火舌騰飛十多呎,火星四射,好像直襲窗前,好不嚇人。

街上站滿了身穿厚褸、腳踏雪靴的冰島漁民,所有人都面向正在被火神吞噬的漁產製品工廠,神情哀傷憂慮、驚恐無奈,有些人已淚流滿面,甚至哀號飲泣,整個社區都被愁雲慘霧所籠罩。火勢已不受消防員控制,整間廠房將被完全焚燬,幸好在人稀地大的漁村,廠房都是獨立建築,周圍並無民居,當廠房燒完,火也會漸漸熄滅,火災在一夜完結。

工廠老闆也在人群中,親眼看見自已的工廠被焚,他受不住刺激,在老妻的身旁,突然中風倒地。在場很多漁民都是工廠的僱員,眼見老闆被送院急救,都陪伴到醫院,希望見到老闆渡過危關。

在漫長而焦躁的等候期間,他們說了很多話:

「這場大火幾小時內便燒燬整間工廠,我們都覺得可疑,會否是人為縱火?這半年來有很多不利工廠的傳聞,說老闆為接班人而十分擔憂。我們大部分員工其實都是廠的小股東,要是廠在大火後真的要關閉,我們便不只失業,以前所投資的也化為烏有,真正的受害人是我們。」

「老闆的大兒子一向在工廠幫父親手,一人之下,千人之上,不過近年經常因業務發展和財政問題和父親爭執,老闆覺得工廠不能交給他,所以上月急急召回在歐洲生活的二女和三子,開了兩次家庭會議,長子因被揭發虧空濫權被老父革職,老闆要求三子留在冰島接手經營,並指定他為工廠的承繼人。

可是,三兒子捨不得在巴黎過的優游生活,所以堅決拒絕,還表示根本對家族生意缺乏興趣,雖然父親說他的根在漁村,但他不覺得自己對冰島漁村有任何承擔和使命感,他強調自己現在是一個現代歐洲人,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和冰島的傳統已截然不同,父子倆為此反目。

至於二女兒也由父親供她在歐洲幾國遊學十年,結果學無所成,今次和丈夫及兒子回來,純粹為了向老父爭些家產,使一家三口回歐洲後,可繼續享受舒適生活。老闆被三個子女氣得半死,他不甘心工廠隨自己退休而結束,更不想跟隨自已數十年的幾百工人失業,以至生計無著,他想盡方法希望工廠得以延續,想不到一場突發的火,將他的希望和努力都一掃而空。」

「其實,老闆的努力已有成果,因為上星期他作兩手準備,他和海港那邊的漁業大廠談判,大家摒除以往因業務競爭而生的積怨,協定假如他的廠真要結束,廠所擁有的捕魚配額,將全數讓給海港的大廠,條件之一是該廠須盡量運用捕魚配額,免使漁村原有的配額因魚穫減少而被政府削減,同時,大廠必須吸納老闆所僱用的全體工人,保證他們有工做,有與前相若的收入。老闆常說,他的工廠與社區榮辱與共,工廠縱然結束,他仍要對社區負責。」

「我們冰島老一輩的漁民,生於斯、長於斯,對故鄉和自己的漁業社區,都有深深的歸屬感,和沉重的承擔,可惜後繼無人,新一代受歐洲國家影響很深,只顧追求現代化生活方式和歐美時尚,他們的生活中已鮮有冰島人的意識和觀念。兩代間的衝突在漁村和農村尤為普遍和尖銳,這很可能導至冰島的社會解體,是冰島未來社會發展的一大隱憂。你們來旅遊,若只在首都附近參觀名勝風景,對冰島的很多社會問題可說是一無所知了。」

< 全文完 >

後記:冰島遊的前四篇,都是描繪山水勝景和飲食文化之作,完結篇跟據冰島的本島電影和文獻,稍為探討冰島的一個社會問題,它涉及傳統與現代化的矛盾、和代溝對家庭的衝擊。其實,同樣問題也經常發生於中國和其他發展中國家,值得我們深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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